芭樂童年

文：許素桂

    芭樂與我有著難以抹滅的情感，小學時家裡種了很多芭樂，每天上學放學都要經過芭樂園，所以芭樂產季時，上學吃芭樂，放學也吃，即便是假日都在芭樂園辦家家酒，我們將芭樂樹當作火車，芭樂葉子是車票，有人是司機，也有乘客，坐在芭樂火車上還可以採芭樂吃，每天，我娘還將次級品醃漬一水桶，所以晚上又有芭樂吃，上學時我還帶芭樂去學校跟外省同學交換包子吃，這樣快樂的芭樂童年，夢裡想到都會笑，不知怎地現在社會上突然出現『芭樂票、芭樂歌』我真是為芭樂叫屈啊！這麼好吃的芭樂怎麼淪為沒用的代名詞呢？

    那時家裡種的是四季拔又稱為月拔，也就是現在大家很想吃的土芭樂，土芭樂個頭小，但是香氣口感都是ㄧ流的，後來有了新品種『甕拔』果實是長形的，籽子也少，很多人認同台語俗諺說的『呷巴樂棒慶季』，一時之間甕拔大為風行，相較於甕拔，土芭樂顯得真的好土喔，就如同村姑遇見大家閨秀一般，好自卑，也好羨慕別人園子裡的甕拔，那時哥哥帶領著我們這些弟妹翻過圍籬去偷別人的甕拔，放在水裡洗看看有沒有油花飄在水面上，如果有的話就是有剛灑過農藥不能吃，這是哥哥自己發明的方法，現在想來真的很好笑。

    芭樂盛產時，每天早上會有很多人來家裡批芭樂去賣，我娘以一天一塊錢為誘因，讓我們這些小鬼頭也很高興早早起床幫忙採收芭樂，當時還沒有冰箱，芭樂一定要現採現賣，因為隔天就變軟不好吃；哥哥將屋旁的竹子鋸下，幫我們一人做了一個存錢筒，他自己的存錢筒則是在竹竿上直接鋸一個小缺口而已，他的錢筒是活的也是固定的，他說這樣才不會被偷走；從此一天一塊錢就這麼放進了存錢筒，我每天編織著存到100元時我會是多麼富有的夢，那時一斤芭樂賣1塊錢，所以100元其實只能買100斤芭樂，而天真的我以為有100元就可以過ㄧ輩子了，這樣的夢一直編織到第17天，突然來了一個天殺的賣冰小販，壞了我的發財夢，他天天在我家小路盡頭的大烏桕樹下搖鈴吶喊：『賣冰喔！枝仔冰、紅豆冰、芋仔冰喔！』這時，暑熱難耐的我們，趕緊找來存錢筒，一人蹲一邊，將存錢筒滾過來滾過去，希望存進去的錢可以吐出來，『快點出來啦！我們要買冰啊！』腦子裡緊張的吶喊，深怕慢了，賣冰的小販等不到我們就走了，那天跟我娘提起這件童年往事，母女倆笑翻天。

    如今我也種了一些芭樂，已經不流行甕拔或土拔了，而是珍珠芭樂、水晶芭樂，又是珍珠又是水晶，顯然芭樂翻身了；其實會種芭樂也是因為很久沒吃到童年味的芭樂，而且芭樂產期較久，不會一下子全熟了讓人手足無措，更何況它幾乎一年四季都生產，很適合多颱風的花蓮種植；去年有一位秀明農友，他說夏天的芭樂因為生長速度太快了，所以口感很差，『泡泡的、軟軟的』吃過他的夏日芭樂，真的很不扎實，秀明農法不施肥，不應該長這副德性，他說：『因為夏天溫度太高，成長速度太快因此芭樂都是這副德性。』聽他一說我也絕得有道理，所以3月時我摘掉很多花朵和果實，希望將產期延過暑假，但是一方面其實也很想試試，因為小時候吃的芭樂，從來沒有這種現象，所以還是留了一些，最近成熟了，當然迫不及待要吃吃看，是否夏天芭樂真的不好吃呢？結果卻是出乎意外的好吃，不僅脆而且還很有芭樂香味，有些還多了一點甘味，這是長大後不曾吃過的芭樂，終於種出來了，最近天天吃芭樂時就一直在想，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啊？

　為什麼我們的芭樂和他的芭樂呈現如此的差異，唯一的不同是：以前的芭樂不用套袋，現在的芭樂全都要一一套袋，每種水果有它專屬的套袋，芭樂的套袋是ㄧ個保麗龍網加上一個塑膠袋，似乎只有芭樂用這種套法，我ㄧ向不喜歡這樣套，除了不環保之外，也因為每次看到芭樂被緊緊封在塑膠袋裡很不透氣，總是替芭樂覺得不舒服，所以我改用紙袋套，紙袋是透氣的，而且白色會反射陽光，因此溫度也不會那麼高，而塑膠袋因為悶住不透氣，芭樂呼吸出來的水氣也鎖在袋子裡，整顆芭樂幾乎被蒸熟了，所以市面上的芭樂吃起來幾乎都是『泡泡的』也不甜，更沒有芭樂味；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將消息傳出去，這樣不僅環保一些，大家也可以吃到較好吃的夏日芭樂。

    芭樂是最快有成就感的果樹，我種一年就開始採收了，這一年中芭樂雖也難免生病，有些芭樂幾乎整棵樹都黑掉，但是我都任它去，只跟它加加油而已，希望它再辛苦也要撐一下，我直覺這種病不會影響太久，一定會雨過天晴，只要撐過了可能會有抵抗力下次就不怕了，芭樂的生長速度很快，每個季節都在抽芽，水池邊有一棵芭樂果然已經長出ㄧ樹健康的新葉子；芭樂即使被蟲害，依然可以長出果食來，真的是很優質的果樹，相較於木村阿公嬌貴的蘋果樹，芭樂真是很容易種植的，只要有一小塊『陽光充足的地』，種個幾棵芭樂就夠自己吃了，芭樂產期很長，而且就算太慢採收而黃熟也是很香甜的，打果汁也不錯，放在屋子裡更是滿堂飄香。

    常聽一些人說吃芭樂籽會便泌，所以都捨棄不吃，小時候我家兄弟姐妹一天至少吃二斤芭樂，從沒人便泌，其實只要是成熟的芭樂，籽子周圍最好吃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傳聞，大概是因為有人吃了不夠熟的芭樂，它含有較多的單寧導致排便不順暢，其實全食物才是最健康的飲食方式，所以除非是腸胃很不好的人，要將芭樂打成汁比較好消化之外，一般還是整顆吃最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