惱人的香蕉？

文：許素桂

在欉紅的香蕉

    我不屬猴，更不相信自己是猴子演化而來的，因此ㄧ向就不愛吃香蕉，活了半個世紀了，從沒花過一毛錢買香蕉，這情形直到6年前才改觀，那時聽妹妹說：『妳們店裡的香蕉很好吃喔！』當時我和幾位朋友幫忙一個農場經營一家有機商店，店裡有幾筆很瘦小的香蕉，不愛吃香蕉的我根本不知如何跟消費者推銷香蕉，何況它又是那麼不起眼，聽妹妹說過之後，我不免多瞧它一眼，心想妹妹全家都愛吃香蕉，她會說好吃ㄧ定相當不錯，於是我囑咐工作夥伴素珍將一筆尚未黃熟的香蕉收藏起來，待來日檢驗看看，上早班的素珍每天試吃ㄧ根香蕉，然後告訴我們：『還不夠熟耶！』第二天一早到店裡去，試吃過香蕉的她又告訴我：『還不夠熟耶！』，當時是冬天，香蕉確實熟得很慢，就這樣過了三、四天，已經失去四根香蕉了，我忽然想起年輕時看過一部果汁牛奶的廣告：小女孩不斷地去開冰箱試喝果汁牛奶，一群玩伴問：『冰了沒？』女孩答:『還沒！』冰箱就這樣開開關關好幾次，直到大家覺得納悶，去開冰箱時才發現果汁牛奶早已經被試喝光了，深怕廣告裡的事情重現，我們趕緊將香蕉收藏到另一處；（每回說起香蕉我總要出賣一下好友素珍）大約一週後，香蕉真的黃熟了，試吃了ㄧ根才知道香蕉真的可以很Q、很甜、很香呢！從此我愛上香蕉。

    園子裡的各個角落種著各種蕉，姑且不論可食用不可食用，全球香蕉種類總共有1000多種，我無法確知每種蕉的名稱，通常依體型命名，有碩大芭蕉、有迷你蕉、一般香蕉、還有可以ㄧ村子人共享的香蕉，聽說這種香蕉果實可以從香蕉樹上長到地上，像長串鞭炮一般，很幸運的跟友人要到了一棵苗，明年夏天應該就可以讓一村子人享用了吧！每回看著它，總難掩內心的趣味，偷笑地期待著它長大，彷彿一個獵人手拿長刀，對著獵物面露竊喜般。


    香蕉樹長得相當快，在暑熱難耐的台灣用來遮蔭最適合了，樹葉既大又乾淨，又沒有落葉的困擾，還不斷長出串串蕉來，即使被颱風掃斷了，就像江湖人說的『明年又是一條好漢』；乾淨的葉片與樹型似乎不太吸引鳥兒覓食，不過有些鳥就偏偏將它當成孩子的搖籃，在香蕉串上築巢，看起來真是堅固又舒服；我在臥房窗外種了幾棵蕉，雖不全然靠它遮蔭，然而在風雨蕭瑟的夜裡，聽著風雨吹打香蕉，那聲音總會撩起生命中的百般滋味，就像清朝文人蔣坦和秋芙的詩句：『是誰多事種芭蕉，早也瀟瀟，晚也瀟瀟；是君心緒太無聊，種了芭蕉，又怨芭蕉。』想來我也無端捲入詩人的心緒裡了。

　週末 說了香蕉樹的百般英勇好事，然而大家也知道它最怕風了，香蕉樹葉片很大，受風面積相對也大很多，平時的大風它可以犧牲葉面完整，寧願被風撕成一條條也要保住性命，它決不會意氣用事的說：『寧為玉碎，不為瓦全』，它是化整為零也要活下去，所謂好死不如賴活。但是一碰到颱風就不是那麼容易了，在多颱風的花蓮，要吃ㄧ根自家園子的香蕉不是那麼容易，都要看老天爺的心情，好不容易今年老天心情好，祂不給颱風，這似乎是好事一樁，然而誰說沒颱風真的是好事呢?台灣每年總要被颱風掃個幾回才算正常嘛！今年沒有半個颱風進來，很反常耶！這樣的反常應該是好事，不是嗎？嗯！如果你沒有一園子的香蕉，沒颱風確實是很快樂的。可是沒颱風卻讓我們有一園子惱人的香蕉，不知道要銷到哪兒?如果你說我埋怨颱風讓我沒香蕉吃，是事實！但是沒颱風還埋怨的話似乎不近人情了對嗎？也對！

真材實料的香蕉素糕

    這陣子朋友們幫忙促銷香蕉，找公司團購，或到市集賣香蕉，甚至火大了我警告大家：『你們再不買香蕉，颱風一定會來喔！』有時還低價促銷，甚至對正在找工作的女兒溫情喊話：『妳很快就會到仁寶上班吧！太好了！這樣我就多一個香蕉採購團了。』面對一串串的香蕉，我用了各種手段，威脅、利誘、溫情喊話，甚至要女兒叫男友在上班的公司來個香蕉團購，無所不用其極，好像得了失心瘋，我的臉上、心上彷彿都刻著『香蕉』兩個字，所有的人看到我就想到香蕉；以往看到園子裡的香蕉開花總是奔相走告，割下一串香蕉時更是讓人雀躍不已，現在常常是等到在欉紅，不得不割時才下刀，我問涂大哥：『怎麼不早一點割下呢？』他回答：『割下來滿地打滾，不如放在樹上，至少漂亮一點。』幾天來望著滿地打滾的香蕉，靈光一閃，突然醒悟了：『何不變化一下？』全台灣已經要被香蕉淹沒了，再要求別人買香蕉好像很不道德，強人所難嘛！於是『香蕉素糕』在這樣不得已的情況下催生出來。朋友第一次聽到香蕉素糕時一臉疑惑：『香蕉樹怎麼做蛋糕？』後來才回過神：『喔！原來是素的香蕉蛋糕啦！』

　週末女兒回家，我記得她從小就愛吃香蕉素糕，趕緊送上一塊，吃過之後她告訴我：『原來很多香蕉蛋糕是用香精調出來的，味道太強烈了。』在外求學時她常去烘焙店買，今天跟自家真材實料的香蕉素糕一比，有了這麼一個心得，虧得從來不懂健康飲食的她還知道『香精』二字，也因為跟我討論過後才知道，小小一個6公分直徑大的香蕉瑪芬竟要用掉半條香蕉，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，難怪要用香精代替呢！

   很多人喜歡吃在欉紅的水果，可是偏偏在欉紅的香蕉並不會更好吃，通常夏天的香蕉7-8分熟就要割下來後熟再吃，因為夏天光合作用時間長，細胞生長速很快，要早一點採收果肉才會紮實，夏天的香蕉也因為日照時間長，所以有時候還真是甜得發膩，而且香蕉後熟時頭部的果肉常會爛，造成銷售上的困擾；冬天則可以至9分熟再採收，因為長得慢所以口感也Q多了，不過冬天的香蕉後熟速度實在是慢到一個境界了，有一回女兒回家過年，期待著一比香蕉轉黃，偏偏一直到她要北上讀書了，那比香蕉依舊綠臉相向呢。

   小時候父親因為颱風颳倒一園子即將採收的香蕉而放棄務農，如果他尚在人間，看到我因為香蕉盛產而煩惱，不知會說什麼呢?一個因緣兩樣情，人生禍福總相依啊！